耳畔回响着勃拉姆斯弦乐六重奏的优美乐声,我校读完了美国哈佛大学教授李欧梵的《世纪末的反思》书稿,这真是一次难得的精神享受。勃拉姆斯的弦乐六重奏是李欧梵“印象非常深刻”的音乐,也是我所特别喜欢的。在我看来,李欧梵的学术随笔就像勃拉姆斯的音乐一样,不华丽,不张狂,不卖弄技巧,却是那么实在,那么深刻,那么耐人寻味。
“世纪末的反思”是李欧梵最近开设的报章专栏名,也是这些专栏文字结集为本书的书名。1998年7月,李欧梵在香港《信报财经新闻》文化版新开个人专栏“世纪末的反思”,每周一篇,期间因病不得不暂停一次外,教学再忙,学术活动再多,也从不间断,直至20世纪即将结束的1999年12月29日止,历时一年半,共得学术随笔76篇。
之所以称“世纪末的反思”专栏是“新开”,是因为早在90年代初,李欧梵就应《信报》主持人,有“香港第一健笔”美誉的经济评论家林行止之请,先后在《信报》开设“狐狸洞书话”和“狐狸洞呓语”专栏,那些长长短短,又庄又谐,充满文化省思的文字,曾颇受台港和海外华文文化界的注意,广获好评。而今“狡猾狡猾”的“狐狸洞主”老店“新开”,自然又有一番新气象。
“世纪末的反思”,顾名思义,是作者身处20世纪和21世纪交替之际,对20世纪世界文化特别是中国文化进行广泛而又深入的回顾和反思,是“徘徊在现代和后现代之间”的作者的文化批评理论的具体实践。作者议论所及,既有像生与死这样的终极关怀,也有像夏日郊游这样的闲适心情,更多的则是谈文学、谈电影、谈音乐、谈旅行、谈多元文化、谈大学教育、谈故人旧事。无论直接还是间接,无论热门话题还是个人体验,倾注在作者笔端的是他一以贯之的对“现代性”的质疑,对“进化”的质疑,对“宏大叙事”的质疑;一以贯之的对“边缘性”的偏好,对“世纪末”的偏好,对“日常生活”的偏好。作者像他恩师、美国著名中国思想史研究学者史华兹教授那样,对当今弥漫整个世界的科技物质主义诸多批评,对香港和内地如何不断拓展“人文空间”深表关注。在迎接新世纪的一片欢呼声中,李欧梵的冷静的“世纪末的反思”似乎有点不合时宜,但它给我们的启示却是多方面的。
从《西潮的彼岸》到《浪漫之余》到《中西文学的徊想》到《狐狸洞话语》到《狐狸洞呓语》,自上个世纪70年代至今,李欧梵在精心构筑他的英文学术殿堂的同时,也一直坚持中文学术随笔的写作,而且越写越好,越写越精彩。所谓激扬机智,驰骋思辨,所谓如行云流水般,所谓学者个人的尘寰情味越浓烈,笔下的心韵气魄越彰显,学术树人醒世的力量也就越大,“狐狸洞主”李欧梵的这部《世纪末的反思》正好提供了又一份生动的标本。
勃拉姆斯弦乐六重奏的迷人旋律还在流淌,掩卷而思,《世纪末的反思》确实是我编得十分惬意的一部书。